当我们站在晚唐的历史洪流中向前回望,青瓷已经走过了2500年的茫茫岁月。从商初原始青瓷诞生,到晚唐秘色瓷横空出世,成长是如此的艰辛漫长(详情见:青瓷王者之路——成长篇:诗经里的青葱岁月,盛世大唐的秘色风流)。也正因如此,当青瓷巅峰到来的时候,官方的、民间的、南方的、北方的,各大窑口如雨后春笋般崛起;柴、汝、官、哥、耀州、龙泉…这些陶瓷史上如雷贯耳的名品,尽情展现着浓淡不一,各领风骚的青色身影。这既是2500年底蕴积攒的必然结果,也暗含着政治、经济、文化、哲学等高纬度社会背景的推波助澜。
所谓“大乱必有大治”,反过来也是一样。大唐帝国一朝崩塌,随之而来的是70年的大分裂时代,瓷业也不可避免的受其影响。好在青瓷大势已成,总能在短暂的和平岁月一展身姿,虽匆匆,却夺目。
吴越之主钱镠,本为唐朝节度使,后朱温篡唐,封其为“吴越王”,由此开启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钱氏王朝。
吴越是五代十国中非常特殊的存在。对外,奉后梁、后唐、后晋、后汉、后周等中原王朝为正朔,并且接受其册封;对内,治理钱塘江,发展太湖圩田。既无外患,也无内忧,让吴越在唐末宋初的空档中“猥琐发育”。陆游在《渭南文集》中写道:
朝廷在故都时,实仰仗东南财富,而吴中又为东南之根底。语曰:“苏湖熟,天下足”
究根溯源,东南地区能成为大宋仓廪,吴越王朝的耕耘功不可没。
因此,吴越境内的秘色瓷生产虽在唐末战乱时短暂停滞,但很快重新恢复并继续发展。钱镠也延续晚唐旧制,将秘色瓷作为贡品,进献给中原王朝。周煇《清波杂志》:
越上秘色器,钱氏有国日供奉之物,不得臣下用,故曰“秘色”
法门寺地宫出土秘色瓷
北宋一统天下后,秘色瓷突然退出了历史舞台,令人遗憾。所幸秘色风韵留存于世,等待着千年后于法门寺地宫重见天日的那一刻。
世人皆知五大名窑:“汝官哥钧定”,却不知清代之前,柴窑才是当仁不让的“瓷皇”。张敛《清秘藏》谓之“柴汝官哥定”;高濂《博物要览》谓之“柴汝官哥”;董其昌《骨董十三说》谓之“柴汝官哥定”,均将柴窑排在第一位。只是到了清朝,柴窑绝迹,才将钧窑后补。
根据文献记载,柴窑应是后周之主柴荣的官窑。谢肇淛《五杂俎》:
世传柴世宗时烧造,所司请其色,御批云:“雨过天晴云破处,者般颜色做将来”
从此,“雨过天晴云破处”,成为世人对柴窑釉色最美的想象。
柴荣是五代十国时期少有的雄才大略的帝王,“以十年开拓天下,十年养百姓,十年致太平”。对内政治清明,百姓富足;对外南征北战,开疆拓土,史学家称赞其“神武雄略,乃一代之英主也”,只可惜仅仅在位五年就因病逝世。柴荣如能延寿20年,世间也许就不会有大宋王朝;柴窑也不会烧造时间如此之短,以致无所传世,成为千古之谜。
曾被认为是柴窑的张公巷窑址出土器
当代学界对柴窑的文献之考一直没有间断,希望找出柴窑窑口所在,进而解开其消失之谜。历代文献中记载最为详细的是曹昭的《格古要论》:
柴窑出北地,世传柴世宗时烧者,故谓之柴窑。天青色,滋润细媚,有细纹,多足麄黄土,近世少见
一句“出北地”,虽有方位,却并不具体,让无数学者挠头。还有张敛《清秘藏》:
柴窑不可得矣,闻其制云,青如天,明如镜,薄如纸,声如磬
似乎也提供了一些模糊的是美学线索。于是,有人站在粤地北望,认为景德镇也属北地,其湖田影青正是当之无愧的“青如天,明如镜,薄如纸,声如磬”,这等生拉硬靠之下未免牵强。有人考据地名,认为陕西耀县古称“北地”,唐末改为耀州,故柴窑当为耀州窑,但也无法解释柴荣为何在距离都城开封遥远的耀县设立官窑。有人将汝州张公巷窑址从汝窑系统中剥离出来,认为宝丰清凉寺已是学界公认的汝窑窑址,故张公巷应为柴窑。更多人则是将目光放在开封层层叠叠的地下之城,似乎中原王朝的所有未解之谜,都被埋藏在了这座千年都城之下,静静的等待那把迟迟不敢落下的洛阳铲。
曾被认为是柴窑的日本收藏家对中如云所藏青釉花觚
总之,柴窑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。传说明代权相严嵩穷其一生,得柴窑十数件;爱写诗的乾隆皇帝也有《咏柴窑碗》,证明柴窑曾在内廷私藏;还有近代收藏巨头郭葆昌,以一处宅子加20亩良田换来一件柴窑器。以上传说非但没有让柴窑的面目更加清晰,反倒又为其披上了一层传奇的面纱。
其实,秘色瓷的发现也是极其偶然的,若不是1987年法门寺宝塔轰然倒塌,也许我们现在还只能从“夺得千峰翠色来”的诗句中想象“秘色”的风采。五代十国时期动荡的社会政治环境,没有阻挡住青瓷前进的脚步,却无情的抹去了它们留下的痕迹。其实,即便柴窑之谜最终无解,但那些传说和诗句,那些历代文人墨客执着的考究与向往,也真实的映照出青瓷在世人心中的地位。这一切,都预示着青瓷在文采昌盛的大宋王朝,将会有极致的高光表现。
提起宋代瓷业,哪怕外行人也能说出汝窑、官窑等专业名词,脑海中一片青绿浮现。没错,这些在当今收藏市场纵横捭阖、价比千金的珍玩,都属于青瓷系统,且均为官窑或者半官窑。其实,在宋徽宗赵佶执政之前,定窑白瓷才是大宋皇家的御用品种。
赵匡胤是柴荣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将,柴荣死后两个月,他立即陈桥兵变,皇袍加身,得天下于孤儿寡妇之手。野史记载其心中有愧,见不得柴荣生前之物,下令捣毁柴窑,销毁柴瓷,连带看青瓷也不顺眼。
身穿白袍的赵匡胤
野史之说姑妄听之,但赵匡胤见惯了五代十国的短命王朝,深知“成由勤俭败由奢”的道理,素来不喜珍玩。这也许是柴窑、秘色迅速衰落的真正原因。在官方带领下,宋初的社会风气一改大唐之锦绣华丽,崇尚朴素简淡之美,加之理学昌盛,尚白之风极为普及,让定窑的地位水涨船高。宋中期,素白的定窑逐渐不能满足上层阶级的需要,“金装定器”粉墨登场,于器口镶嵌金、银、铜,瞬间贵气十足,倍受皇室欢迎。宋代林禹记载:
…王进朝谢于崇敬殿,复上金装定器二千事
定窑的这种迎合,预示着宋代也逃不出封建王朝“由俭入奢”的铁律。
金装定器
白瓷受宠,越窑衰落,却让北方的耀州窑借此异军突起,接过了青瓷的大旗。这也是历史上唯一一段“北青胜南青”的短暂时光。
起源于五代的耀州窑,其青与南方青瓷迥异,几近墨绿之色。北方的风沙让娇嫩、明艳、暧昧等词汇没有了用武之地,深沉、凝重的青绿之色才是北方之魂魄,扎根于黄土,傲立于凌寒。
五代耀州窑以“铲地凸花”为特色,在瓷器表面营造出浮雕之感。马未都先生评价其“入刀犀利、连风带雨、刀刀见泥”,这种立体的装饰之美在中国瓷器上十分罕见。可惜入宋之后即改为剔花工艺,无非是成本太高所致。
铲地凸花的五代耀州窑
耀州窑的辉煌十分短暂,汝窑一起,青瓷老大的地位再无悬念。时至金兵南下,耀州窑元气大伤。后虽复产,但金人尚白,对青青绿绿全无兴趣,耀州窑也转向月白之色。从此,青瓷队伍中少了一个极具特色的北方窑口,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。
金代耀州窑月白瓷
宋徽宗皇帝当的十分失败,玩艺术却称得上历代帝王之首,不仅书画一绝,对瓷器的审美眼光也极为挑剔,这直接导致了汝窑的诞生。叶寘《坦斋笔衡》:
本朝以定州白磁器有芒,不堪用,遂命汝州造青窑器,故河北唐、邓、耀州悉有之,汝窑为魁。
一句“定州白磁器有芒,不堪用”,结束了定窑的辉煌,让青瓷重新占据上风。一句“汝窑为魁”,又让汝窑青云直上,优品进贡朝廷,次品变价销售。在官窑还未设立的岁月,汝窑已经是“半官窑”的性质。
台北故宫藏汝窑水仙盆
汝窑名气极大,争议也极多。其实随着1986年河南宝丰县清凉寺遗址的发掘,汝窑的历史已经逐渐清晰。所谓争议主要是官方“存世汝窑不过百件”与民藏“汝窑极多”的矛盾。其实汝窑作为“半官窑”的历史不过二三十年,南宋周煇感叹的“近尤难得”也定然不是空话。对清凉寺汝窑址中心区的发掘表明,御用生产区极为独立,且落选产品也有销毁痕迹,可见“次品变价销售”也只是一个阶段内的情况。总之,官窑性质的汝窑传世极少,但汝州民间青瓷窑口极多,流传民藏的所谓“汝窑”,大概都是此种性质。
台北故宫藏汝窑"奉华"纸槌瓶
官汝之所以珍贵,一是传世量少;二是烧造成本高昂,“内有玛瑙为釉”;三是其自然典雅的造型,温润如玉的气质,梦幻般的天青釉色,达到了青瓷审美的巅峰。汝窑之青,让历代文人魂牵梦绕的“青青子衿”走出了《诗经》,走入了现实。至于“蟹爪纹、香灰胎、裹足烧、芝麻钉”,个人认为算是特征,于鉴定有益,却不属于真正的美学范畴,只是历代收藏家长久把玩之下的情感积累,故不细表。
宋徽宗显然认为“官民一体”的汝窑无法体现皇家之唯我独尊,故“政和间,京师自置窑烧造,名曰官窑”。相比汝窑,北宋官窑记载更少,传世更少,甚至窑口也尚未发现。
除了更加模糊的面貌,世间有定论的几件传世北宋官窑,也表达出与汝窑截然不同的艺术风貌:
传世北宋官窑琮式瓶
北宋官窑的烧造时间比汝窑更短,很快就迎来了金兵的铁蹄。叶寘说:“京师自置窑烧造”,基本可以断定其窑址就在开封。但究竟是毁于战火,还是因黄河多次漫灌,也埋入了开封地下那层层叠叠的六座古城之中,无人知晓。北宋官窑的命运,连同千里江山一起戛然而止,留下无数叹息。但宋徽宗开启的官窑制度,却影响了后世历代王朝。从此,陶瓷与皇家紧紧捆绑在了一起,无法分割。一方面,以朝廷之力加大投入,极大促进了瓷业的技术进步;另一方面,也压制了民间手工业的自我发展和自我创新,这种桎梏在明清之际尤为明显。
总之,青瓷在北宋的旅程,结束的匆忙、悲壮又无奈。当时空转至南宋江山,宋室国祚依然延续,青瓷却呈现出了另一番风貌。
二帝被俘、皇室女子被虏,赔款一千万金锭,二千万银锭…靖康之耻的惨烈,摄住了大宋皇室的魂魄。在宋徽宗的影响下,皇室子弟们更像文人墨客,全无君王之貌。他们从未想到文化能被如此摧残,斯文能扫地成这般模样,再也提不起反抗之心。吴越之地是个好地方,“暖风熏得游人醉,直把杭州当汴州”,幸存的皇族们继续着文人雅士的生活,如同遇到危机的鸵鸟……
宋高宗赵构,像极了他的父亲赵佶,艺术造诣极高,尤精书画。我们能够想象偏安杭州的他对旧时的怀念,《清明上河图》里的繁华梦,早已深深刻入南宋皇室的血脉。官窑,自然成为了昨日重现的重要寄托。
南宋官窑的面貌比北宋清晰许多,先是浙江越窑御供,以解燃眉之急;后于“修内司”、“郊坛下”两处分设两处官窑。叶寘《坦斋笔衡》:
中兴渡江……袭故京遗制,置窑于修内司,造青器,名曰内窑,澄泥为范极其精致,油色莹 彻,为世所珍。后郊坛下别立新窑,比旧窑大不侔矣
南宋官窑
目前,两处南宋官窑遗址均已发现,一在老虎洞,一在乌龟山。南宋官窑与北宋相比,灰青色逐渐淡去,天青浓郁,更接近汝窑。这种变化,一是受浙江青瓷传统影响,二是与南宋皇室审美有关。周密《武林旧事》:
绍兴二十一年十月,高宗幸清河郡王第…清河郡王臣张俊进奉…汝窑:酒瓶一对,洗一,香炉一,香合一,香球一,盏四只,盂子二,出香一对,大奁一,小奁一
总共16件,为历代文献记载汝窑之最。这一方面看出汝窑之珍稀,一方面也说明了宋高宗对汝窑的喜爱。总之,南宋官窑比旧时多了一分江南的阴柔妩媚,少了一分中原的厚重深沉。瓷器虽只是器物,却可反应一国一朝一帝之内心。因此,只需观南宋官窑形貌,就知岳鹏举之枉死,实乃必然。
浙江龙泉窑历史悠久,可追溯到南朝时代,一直被越窑压制。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,北宋前期的尚白时代,越窑一蹶不振。龙泉窑却如同养在深闺无人知的少女,安静的等待属于她的时代。
靖康之耻,宋室南渡,江南一跃成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。南宋皇室欣喜的发现,这里少了几分中原正朔的千斤重担,却多了几分西子湖畔的明媚和吴侬软语的柔情。于是,接过越窑大旗的龙泉窑,也聪明的抛弃了青瓷千年积攒的深沉气质,孕育出极富江南灵秀的“梅子青”,釉色突出娇嫩、明媚,在蓝与绿之间找到了最暧昧的那一抹青色,骚动了文人墨客的心。
南宋龙泉梅子青盘口凤耳瓶
南宋中期,龙泉窑花器、香器、茶器、文房器等文人雅玩逐渐增多。在靖康之耻未雪、强敌虎视眈眈的环境下,南宋的世俗生活却愈益精致,呈现出一个“国泰民安”的“诗化”时代。
南宋龙泉鼎式炉
值得一提的是,龙泉窑在后世青瓷的萎靡中,独自扛起了青色的大旗,于欧洲闯出了偌大声名,这是后话。
龙泉于南朝发轫,至明代逐渐没落。如果说越窑代表了上古延绵而至的青色追求,那龙泉窑则展现了华夏文明千年发展的成熟风貌。一前一后,均是绝代风华。
哥窑是“五大名窑”中最神秘的窑口,历来纷争不断。明代陆深《春风堂随笔》:
哥窑,浅白断纹,号百圾碎。宋时有章生一、生二兄弟,皆处州人,主龙泉之琉田窑,生二所陶青器纯粹如美玉,为世所贵,即官窑之类,生一所陶者色淡,故名哥窑。
同为明代文人的高濂,却在《遵生八笺》中却给出了不同的说法:
官窑品格大率与哥窑相同……所谓官者,烧于宋修内司中,为官家造也,窑在杭之凤凰山下……哥窑烧于私家,取土俱在此地。官窑质之隐纹如蟹爪,哥窑质之隐纹如鱼子,但汁料不如官料佳耳……
目前学界基本将哥窑分为“传世哥窑”和“龙泉哥窑”两类。传世哥窑是指清宫旧藏哥窑器,多为炒米黄色,以“金丝铁线”的开片为主要特征。龙泉哥窑则是一批考古发现的黑胎青瓷,出土于陆深所说的琉田窑,开片细碎,多灰青之色。
台北故宫藏传世哥窑高足碗
因此,传世哥窑有更多官窑性质,倾向于高濂之说;龙泉哥窑似乎又印证了陆深的考证,而两者均无充足的考古文献证据能够自圆其说。我们在此不做学术讨论,以传世哥窑之发色,也实在算不到青瓷之列。至于龙泉哥窑,我个人更倾向于龙泉窑对早期南宋官窑的仿制,甚至在某一时段直接充当了官窑的角色,即所谓“龙泉官”。
哥窑在南宋名声不显,后世却备受追捧,尤其康雍乾三朝,颇多仿造。乾隆皇帝就酷爱哥窑,曾写诗赞曰:
铁足圆腰冰裂纹,宣成踵此夫华纷
古物的魅力就在于此,传承有序是一种美;迷一样的身世,同样也能为之增色。
赵匡胤“杯酒释兵权”,为宋朝定下了“重文抑武”的基调。其后理学昌盛,赵佶信道,都为朝野上下的尚青之风奠定了基础。从苏轼“花褪残红青杏小”的清丽,到辛弃疾“青山遮不住,毕竟东流去”喟叹,再到林升“山外青山楼外楼,西湖歌舞几时休”的讽刺,最终是文天祥“人生自古谁无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”的悲壮。这些风流的、深沉的、奢靡的、决然的青色,深深的融入了宋代文人的血脉,见证了大宋王朝的兴亡,也震撼了后世秉烛读史的代代书生。
而青瓷,携晚唐秘色的风流,一头扎进了这个尚青的王朝。在经历了宋初的沉寂后,于徽宗治下迎来了中国陶瓷史上最辉煌的青色时代。有趣的是,徽宗笃信道教,而道教斋醮仪式中献给上天的奏章祝文就叫“青词”。这种看似无关的巧合,隐喻了青瓷盛世的到来。
在漫长的中国陶瓷史上,只要传说中的“柴窑”不曾出世,大宋汝窑就是无可争议的“瓷王”。这不仅仅是因为汝窑的珍稀,更在于其美学上的贡献。大宋文化的本质,是一种细腻深微的、内敛的、封闭的、精纯的本位文化,讲求雅俗协奏、淡泊舒缓。而宋朝发达的手工业,又为瓷器融合文人审美提供了工艺支撑,从而形成了汝窑沉静典雅、平淡含蓄、心物化一的美学风范。
台北故宫藏汝窑莲花式温碗
可惜的是,盛极必衰的轮回宿命,不会因工艺之美上升到哲学高度就能摆脱。宋室南渡之后,虽官窑依旧,龙泉崛起,却越来越呈现出世俗化的倾向。抛下沉重的哲学内核,似乎能够轻装上阵,却在西湖的歌舞和江南的柔情中逐渐沉沦。
青瓷用2500年的成长,换来了晚唐至宋末的400年盛世,最终在崖山之巅,伴随着十万军民消失在了青色的波涛中。从历史观来说,“崖山之后无中华”当然是狭隘的;而从美学的角度,南宋青瓷将单色釉的华美发挥到了极致,这种透着皇家奢靡的病态审美,也预示着青瓷的末世即将到来。这一点,500年后的乾隆粉彩,同样体现的淋漓尽致。
下期的“余晖篇”,我们将看到青瓷如何在青花和粉彩的夹击中,顽强的绽放最后的光芒。“夕阳无限好,只是近黄昏”,青瓷的结局并不悲壮,却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关于皇权与艺术的余味悠长的背影。
《柴窑研究释考》
《汝窑考古发现三十年》
《宋龙泉窑青瓷特点及时代风貌》
—— 转自《文眼豆子》